他们花了些时间重新转回驿站,征用了一辆马车。此时已过了中午,钻进车厢之后,卢卡回头伸出手,拦下了跟在后边的马塞利。
“我想要安静地休息一下。”
“我也是。”马塞利说,推开他的手挤了进来,砰一声关上车门,摘下满是雪花的帽子抖了抖,露出他的光头。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便携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车厢里弥漫起淡淡的酒味。
这又打乱了他的计划。卢卡咬咬牙,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身子往后靠,双手环在胸前。
“那么,”队伍开始行进之后,马塞利起了个头,“您瞒着所有人跑到北方来干什么了?”
“一点私事。”他不愿多说,但这个话题仍旧挑起了他的烦躁,还有深深的疲惫。
“我一直听说陛下很器重您。皇室首席,一个幼稚的年轻人,独自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散心,也难怪陛下紧张得不得了,嗯?”
他嗤了一声。他们都知道事实是如何。皇帝不想要见到他,到现在还没有谁来杀了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在过去五年里都作为一个闭门不出的三一学会普通级别的研究员而活着。他既不再是皇室首席,也没把自己当成雾海公爵。
“对此我心怀感激。”他说,“然而我必须请求你别再烦我了,爵士。”
车厢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您摆出公爵的架子来对我是没有用的,”马塞利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哦,也别假装出一副老兵的可悲模样来。谁都知道您没上过战场。我可以告诉您,您这样怯弱的人在战场上是活不下来的——要么死,要么被当成逃兵处决……不过让我们不谈那个吧,战争已经结束了。”
骑兵上尉张开双臂。
“您瞧,世界变得更好了。我们的帝国有了另一种更坚实的根基,一种新的共识——人人都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不论他们曾经多么有权势。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不对?”
卢卡听见自己耳中产生了那种熟悉的鸣响。他干脆闭上眼睛,尽己所能在一个鼻音里表现出最多的敷衍。
“他们死了,”马塞利继续说下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受到宽恕。他们将在黑暗的泥沼中挣扎,永远不得解脱。可是那些罪孽是不会被洗去的,我仍然乐意诅咒他们的家族和血脉——”
卢卡睁开眼睛看着他。
“出去。”他说。
马塞利哂笑,反手敲了敲车厢前的小窗。马车开始减速,最后停了下来。他推开车门,向年轻的公爵行了个礼,跳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