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朝她行了礼,便听她问:“又从太傅府上回来的?”
“是。”沈渊说着,便将几张营造图式呈上,“不知陛下可是要这营造图式?我近日已画好,还请陛下过目。”
段曦宁诧异,让素筠拿来扫了一眼。
制图之事,她略懂皮毛,只约莫记得似乎与工部归档的营造图式相去不远
放下手中的图,她叫人给他看座,起身坐在了他对面,问:“去找老……去找太傅都谈了些什么?”
沈渊如实回道:“多是治学一途,先生学富五车,与之相谈,受益良多。”
“那是,太傅当年可是享誉天下的才子。”段曦宁抿了口茶,不吝称赞,“朕看他倒是对你满意得很,没事便多去太傅府上坐坐。”
“荣幸之至。”沈渊点了点头,看段曦宁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想起那个雷雨夜的事,温声道谢,“那日,多谢陛下好意,臣不胜感激。”
段曦宁并未放在心上,只随口道:“小事而已。”
她将饮尽的茶杯放下,目光紧锁着他,手指无意敲击着茶桌,带着几分审视,令他更为疑惑,隐隐觉着她似乎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沈渊。”段曦宁问,“你们梁国的士族,是怎样的?”
本以为沈渊自己便是士族大家出身,多少会有溢美之词,却没想到他脸色一变,出言丝毫不留情面,堪称尖刻:“树大根深,行事专横,道貌岸然,皆非善类,乃国之巨蠹,害民之贼。”
他从小便听过无数赞扬士族的溢美之词,什么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几乎将他们描述得个个如谪仙降世。
身在其中,才知其真貌。
他亲眼所见,却与那些夸赞之语截然相反。
士族之人对他无礼者不胜枚举,心存良善者亦是少数。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对仆从随意折辱杀戮,还会以此为乐,过后还要用些华丽辞藻粉饰暴行,实在虚伪至极。
他曾见过,沈濯将一个本来要欢欢喜喜嫁人的宫女强行占为己有,欺辱几日之后毫不怜惜,将此女与她要嫁之人一起虐杀,美其名曰成全苦命鸳鸯。
他还见过宫中一位只有十岁的公主,将比她还小的小宫女活生生地埋进花田,高兴地说会长出许多一样的宫女。长辈非但不劝阻,反而大笑着赞其天真可爱。
甚至他那一向以仁善著称的兄长,都曾被他撞见过杖毙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