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愣了一下。
一直表现得相当无害的俄罗斯人笑起来,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因为很多人只是对自己的生活感触格外深刻,所以塑造人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自己最熟悉的材料作为素材。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是希望自己能在文字中获得自由。就像是巴赫《赋格的艺术》。”
他用自己名字的四个字母作为音乐的标题,让自己在不断上升的音乐的神圣阶梯中获得神圣的永恒。
贝斯微微地呼出一口气。
“也许吧。”他说,“也许我两者都有?和你们这些天才不一样,我就是这样一个很撇脚还很自我主义的创作者,陀思妥夫斯基先生。”
第160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或许算不上是创作者。他想。
很多人总会觉得自己有一本伟大的作品,只是自己还没有写出来。长大后还一事无成的中年人总会把自己幻想成一个作家。
这两句话对于许多试图从事文字工作,或者对文字活动还存在某些妄想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委婉但不打丝毫折扣的讽刺。
讽刺感的来源是他们就是这样一个群体,并且被揭露出了自己那点可怜且无害的小心思,让他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自尊心再也没有办法勉强支撑下去。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中年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学习到的能力就是“习惯”,并且学会怎么和这个对你并不偏爱和温柔的世界相处。有些天才甚至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到真心诚意地进行自嘲的技巧。
生活总能把个性的一面剔除掉,至于剩下来的那点东西……麻木,狂热,或者逃避?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避开自己内心的好手段。
费奥多尔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神并不陌生:他曾经见过很多次,战争中最常见到的就是类似的眼神。
那种温顺而又驯服地忍受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的目光,看上去轻飘飘的,古怪地感受不到任何沉重的意味,好像这个躯壳里真正占据重量的灵魂正在躯体三英尺之上的地方。
如同祭品或者绵羊,但因为这种遥远和漠然而具有了奇怪的神性。于是它变得更像是耶稣被盯在十字架上时往人类看去的那一瞥。
那是什么都已经知晓的哀伤。
“他已经被痛苦折磨得快要支离破碎了。”
x小姐的声音从幻想之外的地方遥远地传递过来:“但你没有办法把他彻底从悬崖上面推下来的,费佳。但我想,他肯定不会介意回答你的问题——只要你不想尤克里里的主意。”
费奥多尔轻轻地嗯了一声。
刚刚不快的想象只是停留了短暂的一瞬,费奥多尔确定了对方此刻看上去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心思:就像是x小姐说的那样,他给人的感觉已经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