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没有在意,只带着我去看他的作品。不出我所料,我看到婴红的容颜。南唐把她拍成了“花”,题目是“花酩”。而更教我吃惊的是另一边的“茶”,只有短短三幅黑白照片,模特儿却是闵白。我骤然转身看他,南唐神情兴奋地看我,“如何?”“这是怎么回事?”我气道:“你几时说服闵白来拍这个?为什么我和婴红都不知道?”南唐淡淡地笑,“你这么聪明还不明白?那自然是因为她不想让你们知道。”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快活,看在我眼里却是傲慢。我转身就走。他追上来叫我。我气恼地甩开他的手,“阁下究竟打算脚踏几只船?”南唐一愣,随即呵呵大笑。“笑你个头!”我骂道,“你很威风啊,几个女孩子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南唐倒是愣了,冷笑道:“你急什么,那是我的事。”我气得脸白,“好啊,你的事。让开。”我推开他就走。南唐不依不饶,“我怎么了?我哪里有错?”“你离我远一点!”我大声说,周围不少人纷纷转来看发生什么。南唐也气起来,抓住我大声道:“你给我说明白,否则别想走。”我用力甩开他,压低声音冷冷地说:“我知道闵白,她没那么好说话。轻易不会拍这种抛头露面的东西可是她为你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南唐静静地盯着我,“那又怎么样?”我怒上心头,“那又怎么样?我们是在一起的。你明知她喜欢你,前些天还约我出去说那些话?你做人怎能这样暧昧。”南唐一把揪住我拉到墙角,盯着我,“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对。”我气结。他继续说:“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谁,是我的事。这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还要为一相情愿喜欢我的人负责?”我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你对她无意,又何必招惹人家?”南唐看着我冷笑,“因为她对我有用。”我抬手就给他一耳光。他顿时怔住,半晌,却突然笑了。“苏艾晚,你那句话一说出口,可就泄了底了。”他笑得轻狂恣意,“好,好,苏艾晚,咱们五十步别笑百步。你心里若不是惦着我表哥,也说不出那句话吧?”我一时怔住。南唐大笑,突然抓住我硬拉到展台前,“无论如何,你来看一眼。苏艾晚,你看看在我镜头里的你是怎样一个你。”他突然低声在我耳边道:“就算我对不起她,你又何尝对得起谁?”我在他手掌挟制下,勉强看向那早吸引了无数眼球的“东瀛三艺”。茶醺。花酩。香酣。黑白照片上的闵白一身素衣,淡淡地,依在一星烛光下,眼神幽然宁静。这一组照片只有三张,风烛暗影中,是闵白飘摇如水上芙蕖的面孔,白皙中透出清冷妖娆的气息,淡定夺人。婴红的是彩照,布景服饰都工尽心思。想不出南唐借了哪里来拍这个。照片上婴红白衫似雪,冉冉地行走于纯黑暗夜里,小脸上没半点神情,气息却魅艳宛似银狐,踏雪无痕,来去无踪。还有她穿古装红衣,淡妆,长发烫成细细鬈曲顺肩而披,背景是一尘不染的白,她手里有剑,明亮如水的三尺长剑,有光溅在她生动流转的容颜,一眨眼便逼出刹那的千花怒放。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呆住。香酣。他如何能够起出这样的名字。照片上的女孩神色根本早已流离,满满的心不在焉,一触即发的纷扰心绪。眉是蹙的,神情是收敛的,只是眼角眉梢点抹着的神气全然荡尽花谢一般的空茫,教人一看就得知这个女孩早已没有灵魂。落日晚光,余辉惨淡,那情景教人一看就觉出她正被一滴滴地吸进夕阳西下时奇异的传说和往事里。整整一组照片,充满了浑然一体的空虚和流丽。“你和她们两个不同。”南唐轻轻地说:“我压不住她们两个的神气,她们太美,难免文不对题。可是你,苏艾晚,你已经切进我想要的灵魂。香的灵魂是惑人,不是被人所惑。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有这样的灵气。”听一个男孩子在耳边轻轻地说出这些。我几乎要昏倒。老天,所有人都疯了吗。纵然他是在赞美我称许我,我只在一丝半点的飘飘然之余觉出满心的伤痛。谁给了我这样的神韵。谁让我在刹那遗落之后便永远空虚?想忘不能忘,聚散两无常。南唐突然沉默,我随他冷淡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了靳夕。他静静地站在远处,眼神平静淡漠。然后他走过来。“你为什么不把那张照片给艾晚看?”他冷静地问南唐,而我一头雾水。南唐却骤然变色。靳夕冷笑,“怎样?小南,我真想不到你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连我的女朋友你也要争。”他话一出口,我登时怔住。南唐也冷笑,“你的?自作多情有什么用。不见得人家心里有你。”我忍无可忍,转身就走,靳夕却一把拉住我,轻声道:“我有话对你说。”南唐伸手扳住他肩头,神色挑衅。他猛地甩开,脸色冷厉。眼见气氛寒冰溅雪,我忙扯着靳夕走开,犹听见南唐在身后冷笑。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回去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说:“南唐,别自欺欺人。你何尝对我有意。”我一句话说得他怔住。“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这样浪费心力斗来斗去。你我根本无干。你要的不过是个俗世知音,能看懂你的灵魂。你自己也明白,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说着不由得心酸,“在你身边的,你不去珍惜。根本无缘的,你却一古脑儿全心全意。你何必这样自以为是。”说到后来,已分不清这话究竟该算是对谁说的。我和靳夕离开,南唐犹在原地发呆。我不知自己这一番话到底能不能教他明白,天晓得,我已是仁至义尽,从此与他再不相干。靳夕拉我到明亮日光下,细细地看我。我心酸地避开他目光。他轻轻叹息,“艾晚,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程诺,他一样问过我这问题。我到底想怎样。你们允许我怎样呢?靳夕。程诺。你们根本不曾给过我机会选择。“我不知道你和程诺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盯牢我的眼睛,“艾晚,你回答我。”我不作声。我怎么回答他?我能给出什么答案?想着心头抽痛,却真的流不出泪来。《红楼梦》里林黛玉说:只是心里酸痛却没有眼泪。贾宝玉说她多疑。其实是真的泪已流干,哭无可哭。我总算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滋味。所有前尘往事骤然相聚,教我根本无从辩白分解。连哭都没有资格没有理由。我慢慢道:“说过叫你不要再来找我。”他盯住我,“再说一遍。”“你的耳朵应该没问题。”我想走,被他拦住,声音隐含怒气,“你到底想这样不明不白地逃到什么时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