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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冬彻底被忽视。她的视线从教室看了一圈,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了厚厚的书,只有第五排的角落有个空座,她背着书包坐过去,刚才看直眼的男生探过头,吹口哨:“妹妹,从哪儿转来的,有男朋友没?”逢冬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对于这段轻佻的问话,答非所问:“我叫逢冬。”后头有人啧一声:“是个带刺的。”班主任赵胜走了进来,教室在三秒之内恢复了安静。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页的声音,逢冬听见后边的女生小声问同桌借物理作业。对于高三生来说,课业是个永远没有尽头的东西。高三年级按成绩排班,五班排名靠后,学习氛围没有前几个班那么浓,加上里边有不少艺术生,寒假里忙着天南海北地参加艺考,一开学难免人心涣散。赵胜做完例行的开学讲话,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看见逢冬,介绍:“这学期咱们班考进来个新同学,舞蹈生,挺厉害,拿过不少奖,逢冬,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逢冬站起来时,后边的女生还没借到练习册。大课间的时候就要收了,她咬咬牙:“我拿陈北炙的卷子跟你换。”“印的样卷?”“手写的,我朋友值日的时候捡到的。”“你朋友在一班?赶紧给个一手消息,陈北炙跟赵玉楠到底什么情况,前天有人说看见赵玉楠大课间在水房哭,结果没多久又说她在给陈北炙准备生日礼物了。”“分没分的,你见陈北炙对谁动过真的?他那样的,浑得明明白白,偏姑娘们都喜欢。”赵胜在讲台咳了一声,对话声停了。逢冬后座的女生顺利地借到了练习册。陈北炙。这是逢冬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京大附中的学生里分成两派,一派混日子的,一派埋头苦学的。前者占大多数。下午最后一节课前,肖柠从外边走进来,敲了敲逢冬的桌子:“外边有人找。”逢冬推开教室门,看见倪蓉。倪蓉的棉袄里还系着围裙,上边被油污晕了一层又一层,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倪蓉跟魏长明开了家面馆,这几年生意不好做,魏长明有时候出去跑跑出租,店基本上是倪蓉在看。看上去是直接从面馆过来的。倪蓉侧着头,拿一口方言大声讲电话,侧脸的赘肉堆在一起,随着夸张愤怒的表情抖动着。看见逢冬,她顿了一下,挂了电话。逢冬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是:“窝囊废,指着你西北风都没得喝,回去再跟你算账。”显然是打给魏长明的电话。逢冬的心里大概有了数。发阴的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外面的风冷,逢冬没穿外套,脸颊被吹起层薄红,鼻尖冰凉。她把手放进兜里时,倪蓉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副算账的模样。“东西呢?”说着伸手去扯她的胳膊。发腻的油烟味扑面,逢冬轻轻皱了下眉,朝外偏了点头。“卡我早上给舅舅了。”“密码是什么?”“等高考结束,妈才会告诉我。”倪蓉的嘴里立刻变得不干不净起来:“便宜货,跟你那死鬼爹妈一样,怎么着,供你上学,还盘算着在老娘家白吃白住。”逢冬的胳膊被倪蓉掐着,那件围裙散发出的油烟味几乎将她整个裹住,她抬起眼睛,看见教室门后晃着几个人影。有不少人在看。而那些目光,好奇的,嘲弄的,冷漠的。没有人打算帮她。逢冬收回视线,看了倪蓉一眼,声音轻淡:“舅妈,我有奖学金。”“而且,镀城的房子过户给了舅舅。”倪蓉的眼角上吊,阴阳怪气:“行啊,翅膀挺硬,你就不怕我把那点事抖到学校里,让你这些同学都看看听听...”逢冬的脸颊冻得发木,她轻轻呼口气,干冷的空气里立刻起了圈白雾。“舅妈,我要上课了。”“上课?”倪蓉扯着她胳膊,“魏子蓁白纸黑字给我写了,收留你,那笔钱都过到我们名下。合同都在,怎么着,你也想进去一趟,好看看你妈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倪蓉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一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避不闪,漂亮,安静,倪蓉却无端觉得头皮发麻。逢冬垂下眼睛往外走,倪蓉的手松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掐住少女的胳膊。倪蓉干活干惯了,劲出奇地大,逢冬被堵在走廊拐角。她停住脚步,视线从热热闹闹的班门口扫过,又短暂停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倪蓉扯着嗓门:“行,今儿你看着,我这就报警,让警察看看这白纸黑字的合同怎么说。”动静闹得不小,连旁边的班都陆陆续续有人站在门口看,年级里不少人都听说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了,漂亮,舞跳得好,前年拿了G奖金牌,连贴在校园墙上的赵玉楠都只拿了铜奖。美好的东西,总得坠下神坛,才足够令人兴奋。这大概就是最世俗的人性。逢冬口鼻间的气都是冰凉的,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时,走廊尽头突然晃出个人影。那些直勾勾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快朝那边转过去。陈北炙站在那儿,卫衣帽子扣在头顶,背靠着办公室的门板,抬手,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逢冬抬起头时,他的视线也正好从她身上扫过。夕阳顺着少女扎起的发,落在她白皙修长的后颈,她的表情是安静的,安静中透着冷,并没有什么类似于委屈和难过的情绪。“报警吗,里边有电话。”他的视线转到倪蓉身上,偏了下头示意。贴着玻璃的人群瞬间偃旗息鼓,做鸟兽散。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年级主任李智探出头来,厚重的眼镜片折着光,往这边看了一眼:“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才听见,还是因为三声敲门,不得不听见。倪蓉的气焰瞬间落了一截,掐着她胳膊的手也松了。烟快烧到头,陈北炙的手收进裤袋里,舌尖抵着上颚,懒散地笑,转身走。是戏看完的模样。倪蓉的眼珠转了转,拿着那张“白纸黑字”反映情况去了。逢冬站在原地,冷风从围巾灌进去,一直灌入五脏六腑。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冷,冻得轻咳了一声,转身回了教室。意料之中,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逢冬回了坐位,抽出练习册。低头的时候,眼前都是夕阳里漆黑锋利的眼。像是看透了一切,偏一副不紧不慢看好戏的样子。很有点邪坏的劲儿,能轻易把人的情绪挑得跌宕起伏。她打开笔盖算一道数学题,算到最后,对答案,错了。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外边的天黑了下来,教室里早没什么人了,逢冬关了灯往外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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