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恨凌子夜,不如说他是恨自己。恨自己的病症、恨自己的出身、更恨自己的无能,令到他连爱一个人都成为错。但凌子夜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下他,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你放过我好不好?”凌子夜裹起衣服,声泪俱下地看着他,如同绝望的控诉。“原来爱你也是我的错……”任祺安扯扯唇角,笑了一声,“可你是不是忘了,最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得到我的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要爱我给你,你要我我也给你,为什么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他湿润的眼逐渐晦暗,晕出阴狠的冷光:“先招惹我的是你,即便痛苦,你也得给我痛苦一辈子。”“永远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凌子夜。”任祺安不再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出入地下室,就连Ann都不被允许去陪凌子夜。他像一个被任祺安强行隔绝于世的囚犯,在黑暗的地下室品尽孤独和恐惧。这里没有花草、没有太阳和月亮、没有晚风和雨雪,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幽深黑暗和寂静,他的时间已经在这里停滞,仅剩的生命力也在这里消耗殆尽。“你不能这样把他一个人关起来。”棕熊找上了任祺安,“你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这种滋味吗?”“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还有我陪他吗?”任祺安嗤笑道,“难道要让这些想杀了他的人都去参观他的惨状吗?”“至少你应该让我们去看——”“我是他的alpha,你算什么东西?”任祺安睨它一眼,没等它说话便拿着医疗室配好的药转身进了地下室,嘭一声关上了门。这是凌子夜被关在这里的第十天。起初他还期盼着Ann可以来陪陪他、或是棕熊能为他带一枝花园的花,但是没有。时间久了,发现自己不可能等来除任祺安以外的任何人时,已经快要崩溃的他甚至开始期盼任祺安能来看他,即便任祺安的出现只会深化他的疼痛,但那至少让他短暂地与外界的气息联通。他肉眼可见地愈加憔悴,任祺安逼他吃药,悉心照料他没有痊愈的伤口,却不知道这些对他而言不如被自己带进来的一身雪屑。是冬天的冰冷气息,还带着接骨木叶微苦的淡香,凌子夜忍不住靠近他,用手背去碰他被融化的雪沾湿的衣料。凌子夜并不喜欢冬天。寒风如同无数锋利的冰刀私下飞窜,让他抽不出枝叶、开不出花。可真正缺席了这一年的冬时,他又开始思念那冽冽寒风。世界本就是这样,有盛夏的炽烈阳光,就会有严冬的寒冷霜雪,有暖春的绵润细雨,也会有金秋携来桂香的清风,不论更偏爱哪一个,能感知到阳光倾洒的暖、冰雪融化的冷、微风的浮游和水的流淌,这些都是人活着的证明。就好比,伊斯梅亚的风沙是那么锋利、烈阳是那么炙烫,总能引来踏足伊斯梅亚的人们怨声载道,却能令被关在组织的母亲那样想念。书里说:“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感受到极度的幸福;只有感受过死亡接近,才能欣赏活着的快乐。”同样的,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体会自由的珍贵。任祺安把药喂到他嘴边,他却只是攥住任祺安的衣角:“放我出去…”“你真的这么想出去。”任祺安抬手轻拂他鬓角的碎发,面无表情看着他。他愣愣地点头:“我求你…”“那我说要带你一起走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任祺安的音调陡然压低,“你不是不想离开,你只是想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是吗?”“只要你说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走…之前你说的话、做的事,我都可以当不存在……”任祺安看着他,期盼着他可以心回意转,可他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即便不能让所有人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也不会再剥夺任何人自由的权利,包括你……”“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自由???”任祺安问他,“没有我,你就能自由吗…?”凌子夜沉默。想说自己不要自由了,就算现在立刻死去也没关系,但他死不了。可只要活着,他就无法抑制自己对自由的渴望。“我对你不起,可你就真的清白无辜吗?”任祺安说,“你慷慨、博爱,就连抛弃我的理由都那么令人感佩,而我只能一个人变成自私的叛徒…”“你又为什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这些我没关系,都没关系。”“可你要丢下我去做大圣人,我偏不会让你如愿。”直到现在任祺安仍很难接受凌子夜的无情。他爱所有人,为所有人的痛而痛,唯独无视自己的伤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