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夷垂眸思索,不经意地回避开他的视线。
“我需要先看看病人再说。”
话虽这么说,见哥舒翰一面可不容易。打从李明夷来的那一日起,露面的就只有其副手田良丘,不是推说军务繁忙,就是称将军要接见令使,总之没他们这些医生的事。
李明夷也早猜到会这样,索性就安心呆在驿站里整理器械。还好朔方军没有简单粗暴地把九门燕营掘了,他现在虽然一文不名,但至少还拥有这些属于外科医生、不可复制的武器。
乐观一点来看,甚至还能蹭几天军饷。
倒是林慎愁得头秃,和他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把带来的几本医术翻得哗哗作响,最后烦躁地一合——
“李兄,你……”
就不急吗?
……不像这人一贯的作风啊。
林慎托着下颌,眼眸转动,左右打量着正慢条斯理擦拭器械的李明夷,似乎观察出了什么结论:“我就知道。”
每次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表示已经胸有成竹了。
林慎拿胳膊搡搡对方的肩膀,一本正经叮嘱:“你要做手术的话,可一定要让我帮忙,哪怕做不成功被罚被杀,我林慎也绝无怨言。”
李明夷手中动作一顿。
现在倒换了林慎催他做手术。
正当打算回答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
李明夷与林慎对视一眼,快速拉上器械包的链条,随着其他也正不解的医生们走出去。
门口停着几匹大马,田良丘与另外一位没见过的将领分别骑了一马,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些全国各地请来的名医。
李明夷注意到,那陌生人背后的一列士兵,马背上的军旗和潼关守军不同,显然和哥舒翰不是一路人马。
马上那人环顾一周,肃穆开口:“诸位皆是国中圣手,此番千里跋涉应召而来,本将先代杨相谢过。”
他顿了一顿,长叹道:“想来各位也知晓眼下的局势。燕贼已经强占东都,践踏国土、蹂躏百姓,实在可恶可恨!我潼关十万军士皆热血男儿,恨不能立时出兵东伐,可惜哥舒将军……”
说到此处,他一跃从马上下来,拔下腰刀,向前深深一俯首。
“而今安禄山又派兵南下,意图夺我南阳,断我汉江,劫走江南的粮运,我们实在不能坐以待毙。杜某受杨相之托,向各位陈情利害,还望诸位尽力相助。举国宿命,就在你们手中了。”
此话说得郑重无比,也很富有煽动力。
刚刚被喊出来的医生们,积累了几天的焦躁情绪,忽然被委以重任,不由为之振奋。
立时有人出声:“将军放心,我等必以毕生才学,一定治好哥舒公之疾。”
接着便是一阵附和。
“不治好将军此病,老夫便不再为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