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呢?”洛希不死心地问,“你居然能听懂科斯莫他们说的那种一听就很古老的话。”
“听懂——这个词并不恰当,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是莫名地可以解,就像是有人在我脑袋里给我做同声传译似的。”德雷克放下酒杯,看向了窗外,视线落在高远浩渺的蓝天上,说,“至于你说的那段时间的事,很不幸我一点都记不住了。”
他随后又补充说:“也许是幸运,谁知道呢?”
他其实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他说他不记得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记得火焰攀爬过每一条血管和神经时所带来的痛苦,也记得洪水一样蔓延过来的吞噬掉秩序的混沌所带来的欢愉,这就是祂的本质所在,对秩序的彻底否定,以及令一切事物都陷入到原初的混沌之中的冲动。
他曾无数次因为烈火焚身的剧痛咬烂过自己的舌头,也曾无数次因为挣扎而从锁链上撕扯下自己的血肉。他摔到地上,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污泥;他摔到地上,变成一截焦黑发臭的碳化物,他摔到地上……这种无意义的轮回仿佛永远不会终止,每次都以锁链重新拉起他而作结,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陷入了停滞。
他知道只要自己想死就能死掉,他的意识会归于虚无,而这付肉体会化为供神明降临的容器——那个祭司是这么告诉他的,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死亡的黑甜乡有什么不好的?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因为不甘吗?因为愤懑吗?因为不愿意就这么低垂着头颅死掉就好像真的被命运打败了一般吗?还是因为他不屑于不是由自己所选择的死亡道路吗?
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在他身上都会燃起那种冰凉的,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苍白色火焰,然后他再度恢复如初。只要他还想活着,只要他还在抗拒死亡,这种白色火焰就会顺着他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地燃起。
为了逃避痛苦,他开始越来越长时间地潜进自己的意识深处。在那里,一切都是碎片化的,高度抽象的,无法用语言描绘的。
他目睹诸多,他见证诸多。
而在那无意识的洪流之中,他所摸索到的第一个有意义的词语便是——“秩序”。
这没什么奇怪的,秩序本就是生命之因果所在。生命的起源本就来自细腻有序的酸碱中和反应,有机大分子由此组成细胞,再进一步便成为生命,而生命又自发地组合起来,由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再到多细胞生物组成的秩序集团,例如管水母,蚂蚁蚁巢,人类文明——这是否也可以被看作一个生命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