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严肃地告诉他:“你有九个头,十八双手,还有十八条腿,请问你是变异版八爪鱼吗?”
“……”
蒋冬至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地叫她名字:“程拾醒,你去那里究竟喝了多少酒?”
怪不得谎也不圆了,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走姿、神态一切正常,实际上人已经醉没边了。
他气得不行,嘴唇都在抖:“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那么晚,喝成这样,万一遇见坏人呢?还是在那种治安都说不好的地方。我理解你可能好奇,但哪怕你要去,起码得让我陪着,万一你出事……”
“嘘,别生气。”程拾醒把食指在唇边轻轻一立,眉眼一弯,眼睛里碎了明亮的灯光,“刚才骗你了,其实我还差一个愿望没许呢,我总想许给你听啊,哥哥。”
他凝视着她扬起的唇角、散乱在肩头的长发、触碰到唇瓣的食指指腹。她小时候在他面前总硬着来,后来吃准了他的性子,在他面前装乖,软着嗓子喊他“哥哥”,嘴里讲着动听的话,要他帮她做事,哄他不要生气。
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他该非常生气的,可是她的话一出来,心底郁结的怒意忽而散了。
无一例外。
于是他问:“什么愿望?”
她走近两步,仰着脸,和他缩短了距离,脸侧的发丝粘在了她的鼻尖,他看清她眼尾画长的眼线,像一个小钩子。
“我成年了,慢慢我也会开始工作、赚钱,变得越来越有能力。”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映,清晰地看见自己脸上点缀的喜悦,“然后我就可以从这里搬出去生活了,你不用再出于责任被迫管我这个便宜妹妹,我也自由了,我们都不用彼此相看两厌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再联系。如果你需要的话,那些钱我也都会还给你的。你开心吗,哥哥?”
他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血液慢慢冷却下来,指关节也僵硬,好似被人冰冻,就这样望着她,说不出话。
你开心吗……
梦里的世界像是突然被拉了灯,变得一片漆黑,他似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在梦里下坠下坠,有个人在轻轻喊他。
“哥,哥。”那个人又叫了他一声,“哥。”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漆黑而扭曲的世界被重塑,演化出另一场梦。
方才那个醉醺醺地说要不再联系的那个人此时正眉眼清醒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右手牵着个人,是十指相扣的姿势,很紧。
蒋冬至顺着那双相扣的手,抬着眼往上望去,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姓甚名谁全不知,却偏偏总是出现在她的四周、他的眼前,以极其暧昧的方式。
此刻,那个人脸上挂着和程拾醒如出一辙的淡笑,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流动,就像是空气在拼命挤压着他们,把他们按在一起,紧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