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冷峻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柔和之色,连带他着看到景裕打了个哈欠之时,语气也温情了许多。
他贴心地劝道:“陛下,您明日便要开始处理政务,奴婢斗胆请陛下爱惜身体,早些歇息。”
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带了不小的私心,毕竟出了灵堂,他才能探听到下属们关于营救那人的行动汇报。
其他宦官见蔺大伴提出了对圣上的关心,纷纷不甘示弱向新帝卖好,连声附和请景裕回宫休息,珍重龙体。
少年天子盛情难却,被宦官们前呼后拥着往殿外走去。
蔺南星走在宫人的最前,紧紧坠在景裕身后。
他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般擎着,若非脊背拱起,姿态谦卑,怎么看都不似一个阉人。
少年天子刚刚走出殿外,官员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阉人内部就能秉笔盖印,诏书是真的,可谁知道这是何人下的旨意……!”
“蔺广父子这是打算架个傀儡出来,由这些蔺姓阉狗掌控天下吗?”
“将军……这个皇上就一个小娃娃,你刚刚怎么就拜下去了……”
“闭嘴,只看在蔺南星对将士们不曾克扣的面上……”
议论之声渐响。
大虞官宦之争旷日持久,大臣们骂阉人不算太过避讳,宦官用权势拿捏他们也从不手软。
秦世祯咳嗽一声,阻止这些人议论天子,劝道:“陛下年幼,多加引导未必会继续重用阉人,之后不论何人担任帝师,需要好生教导,让陛下明辨是非。”
百官们叹息连连,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反正大行皇帝临终之前,已经十分昏庸,新帝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秦世贞抬头望着蔺广,上头的蔺广也正看着秦首辅,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容。
秦世贞垂下眼眸,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
他倒要看看,白纸一般的新帝究竟依然会爱重阉人。
还是会废除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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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里骂声渐响,景裕却早已乘上轿辇,向他的寝殿而去。
抬辇队伍浩浩荡荡,共有六七十人,蔺南星走在辇外,巍然玉立,肃穆地伴架随行。
队尾处行来一个提灯宦官,碎步迈得极快,宫灯也随之摇曳晃动。
他走到蔺南星的身侧,低头道:“蔺公,事情已办妥。”
蔺南星垂眸望向汇报之人,轻声问道:“送出去了?”
小宦官名叫逢力,压着声音,恭恭敬敬地禀报:“是的,就在方才,先帝无所出的后妃已全被赐帛赐鸩……那位喝了您备的酒,已昏死过去。小的亲自把他送出宫门,是多鱼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