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中山装的大爷推着二八自行车,后座绑着两捆大白菜,看见迎面走来的李楠,立刻停住了。
“哎呦,这不是小楠么,这几个月啦,没跟家里说今天回来么,我看你妈还在包饺子呢~?”
“赵大爷,快七个月了,回来休产假的,回来的匆忙,没打电话跟我妈说~!”
身子骨依旧健硕的赵大爷,赶忙把自行车一搬,几家都在前院,怎么说也算打小看着李楠长大的,立马把跳皮筋的孩子们给赶到一旁。
“你这孩子,这些年在外头也不容易呐~!”
……,归家的人,不止一个。
红星小区南区,买完菜,挎着篮子的安杰,行色匆匆的从小区外头回来,直接撞上了楼上三零二室住着的的老太太。
“安杰呐,你这一年到头也不容易,男人我看怎么两年没回来了,这眼瞅着又快过年了,连个信都没回么~?”
老太太怀里抱着个油纸包,看着被围巾裹的严严实实的安杰,认了出来后,两个人并排往十五号楼走去。
安杰望着楼群间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差不多灰蒙蒙的,如果是平常的闲聊,她内心还能撑得住,但涉及到两年未见的江德福,心脏就有些难受。
七七年送江德福上火车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他军大衣口袋里还揣着她塞的冻疮膏,这眼瞅着又是过年,这回到海军的江德福,还不如继续驻厂呢,现在连个能联系到的地方都没有。
“作为部队家属,那我们只能理解,是不是,张大妈,反正孩子也大了,热热闹闹就过去了,您这买的什么?”
擦了擦鼻涕,安杰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表现出一副没多大关系的样子,跟老太太唠了起来。
“供销社新进的冰,准备给孩子熬梨汤,他嗓子不行,冬天容易咳嗽,来,给你抓一把,给孩子甜甜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哈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成团,作为军属,心底有多苦,只有安杰自己清楚。
日头西斜时,红星小区门口,那热闹更盛了。
挑着扁担卖葫芦的年轻人扯开嗓子,“哎——冰葫芦嘞,又大又甜的红果儿!”
竹签上串着的葫芦裹着晶莹的衣,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合作社卖炒栗子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焦香混着霜的甜腻钻进人鼻子里。
几个戴红领巾的孩子攥着五分钱,眼巴巴地望着摊位,被家长拽着胳膊往家走,还一步三回头。
各家各户烧饭的烟雾从厨房外袅袅升起,混着煤球燃烧的气味,给小区披上了层朦胧的纱。
时间点一到,家长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康,快回来,回来吃饭了!”
“小芳,手洗干净再上桌!”
一股充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越小区大门的江德福,感觉还有些难以想象,以往那十年,哪有今天这般热热闹闹,卖手写春联的,卖爆竹的,还有骑着三轮车,卖书的,都摆到了大门外一百多米。
恍惚想起七七年匆匆离开时,小区大门口,下班后连那些菜摊,白天的油条摊,可都不给摆了,转眼,两年过去,比以往人更多了。
单元门口的梧桐树苗竟长到碗口粗了,隔壁一零一室的窗户玻璃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爸!”
突兀喊声突然炸响,穿着军大衣的江德福缓缓转过身子。。
二十岁的江卫国,从楼道里冲出来,连脖子上的围巾都掉在了地面,都尚未察觉到。
看着父亲的背影,他就认出来了,那站姿,没有旁人,两年没见的大小伙子,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父亲的那张脸颊。
“卫国,又长高了~!”
“妈,爸回来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一零二室,顿时乱作一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