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皱眉,声音却不容置喙:“此案三司会审早已过去一年有余,所有相关人员都量罪定刑,未有偏颇。——至于连坐制度,从我南平开国之初便已写进律法,并非针对你一人。如今你以身犯险,不计后果,是想为自己求一个摘去罪名的结局吗?”
“哈哈!我仕途已断,早已存了死志!我知今日断然无法活着走出这栖霞山,罪名摘与不摘于死人而言又有何异?”王牧眼中闪着凶恶愤恨的光,他靠近李迟的耳朵,却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小皇帝,你就甘心做这傀儡吗?你可知他能一手将你扶上皇位,转手也能同样轻易地把你拉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能躲过玄冥军和禁军的层层防卫?——因为他根本没有诚心保护你,禁军换了统领,就变成了玄冥军的干儿子,那帅印收与不收又有何妨?今日我是他的刀下魂,来日你便是他篡权夺位的踏脚石!”
姚远脸上冷色更甚,他淡淡道:“那你想如何呢?死谏以求能拉我当个垫背的么?”
王牧啐了一口,道:“姚远!我知道我拿不了你的性命,你两度血洗朝堂、刀下亡魂万千,那么多人想要你性命都做不到,我又能比他们高明多少?所以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的尊严,我要你尝尝任人宰割的苦楚!——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让人用最粗最脏马鞭,抽到血水染红浸透全身衣袍、抽到昏死气绝为止!——你当然可以不这么做,那我就每数三个数放这小皇帝几滴血,我倒要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孩能承我几刀!等他死了,你的国贼之名就铁板钉钉了!只要你敢,你就是弑君者的帮凶!”
“咳咳......不......”李迟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紧接着又被刀锋抵了回去,姚远见状果断道:“莫要再动,王牧,此事成交!”
说罢便一掀袍摆跪了下去,双膝在地上发出闷响,李迟的眼泪应声而落,顺着颈间刀刃滑了下去。
姚远以君臣之礼三叩于地。
此刻王牧因为忌惮远方埋伏的弓弩手而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李迟身后。那么他姚远就算磕头,也是对李迟,而不是王牧。
李迟是他的君王,他向他叩拜,是人臣天经地义之事,没有什么好犹疑的,也算不得折辱。
“来人!”姚远直起身子,朗声道,“拿带楞生革皮鞭来!”
帐外所有人都不敢妄动,直到姚远又吩咐了第二遍,才有一名军中负责刑罚的小兵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他忐忑道:“......大帅?”
“慌什么?”姚远漫不经心地一笑,“好生伺候,来给你家侯爷松松骨。”
小兵眼中含泪,但不敢不从。
王牧又在李迟耳边道:“你看,收了帅印又如何?仍然所有人都认他为大帅,玄冥军瞬息之间就能让南平国改朝换代,你就这么甘心么?”
“少废话,开始吧。”姚远在帐外跪得笔直,除了李迟和王牧以外,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