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自己都厌弃自己,觉着是自己不开眼,天下那么多人,偏偏不长眼要投到母后肚子里;明明被人嫌弃还不自知,还以为人家是对他好;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却没看清自己的身份。
这种自我厌弃蔓延开来,他偶尔出神写错一个字都会觉得自己无能。
姜余见他每次都吃不了多少饭菜,担心他的身子,劝他多吃些,他之后便会一言不发通通吃得干干净净,吓得姜余也不敢再端太多给他。
夜里他也总是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幼时他扑进母后怀中时,母后神色冰冷;一会儿梦见眉目温和的兄长转而对他满脸厌弃,言语尖酸刻薄;一会儿又看到前一刻还同他言笑晏晏的段曦宁转眼就让人将他圈禁。
他夜夜不得安眠,半夜惊醒时,寝殿内的明月珠也让他觉得刺眼,便找了个匣子收了起来,坐在一片漆黑中发呆。
曾经惧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竟让他也觉得心安起来了。
段曦宁虽自己不去承明殿,却一直叫人盯着。
她以为沈渊自己待些日子就会慢慢想开,不再寻死觅活。
可听素筠每次同她说起,似乎他一直都是一副生无可恋了无生趣的模样,她觉得不太对劲。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他可怜兮兮坐在路边,跟她说他什么都没有了的场景。
若是沈鸿的事,云京还有这么多人,他如何就一副被所有人厌弃了的模样?
除非……
他觉得她也不要他了。
她都做过什么呢?
前一刻还在同他温存,后一刻就拿刀架着他脖子让他老实待着别给沈鸿通风报信,还派兵将他软禁起来。
她向来行事如此,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他或许并不这么想。
她“嚯”地一下站起来就朝外走去。
素筠赶紧追上她的脚步急忙问:“陛下,天色不早了,您去哪儿?”
“朕自己去承明殿看看,都别跟着!”
她匆匆吩咐了一句,踩着殿外的石栏飞身而起,而后敲响了他的殿门。
她才不要放任他胡思乱想,也不想跟他猜来猜去,有什么事她定要说个清楚明白,才不浪费功夫。
不出意外,他仍旧不开门。
之前每次来,她见不开门便离去了,好久都不会再来,沈渊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却没想到,她这次似乎是铁了心地要进来,接连敲了好一阵的门。
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便任由敲门声响个不停,只是心中乱得很。
“沈渊,我知道你在里面能听见,你还要将自己关到什么时候?”这时,段曦宁不再接着敲门,而是高声问,“你还能将自己关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