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拿起笔,在红纸上勾画起花样子。他画画得好看,描花样子也触类旁通的好看,稚陵间或抬头看了一眼,他画这年年有余画到一半,却不知在发什么呆,她伸手推了推他:“这抱鱼的胖娃娃……也能把你的魂勾走么?”
钟宴才猛然回了神,跟稚陵四目相对,见她明眸顾盼,正含笑望他,不由得歉然笑了笑,解释说:“今日我听说宜陵城来了一班南边儿来的舞狮子的,过几日,会在城北表演……”
他见稚陵向他眨了眨乌浓漆黑的眼睛,没有等他说完,便迫不及待说:“那我们一起去看罢!”
钟宴应声,复又问她:“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要不要写封家书回京,给丞相和夫人?”
这几个月,每月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倒是没断过,稚陵说:“是呢,这个月还没有写。……上次爹爹他回信写了那样多,说要辞官带我娘也到这边来,只是要周转周转。不知道他老人家周转好了没有。”
稚陵一边说,一边剪着红纸,钟宴顿了顿,随意笑说:“年底事情多,若要辞官……恐怕不容易。”
稚陵点点头,说:“是呀,我不在京里,我爹爹他一定就专心致志地从早忙到晚,换成我,我也舍不得放他致仕辞官。”
除夕那一日十分幸运地没有下大雪,出了太阳,暖洋洋的太阳照下来,整个人仿佛都要暖得融化了,屋檐附近有滴滴答答的化雪声,稚陵说:“幸好没有下雪,不然也出不了门了。”
他们俩一起做了一顿家乡风味的团圆饭。她想,今年看似没有团圆,实则也算团圆。
太阳尚未落山,但各家各户门前已经响起炮仗声,炸得连片响。稚陵裹着厚重的狐毛斗篷,踩上羊皮小靴,捂着耳朵跟钟宴两个一并出门,去城北看舞狮子。
她笑盈盈地侧过脸来,在漫天的炮仗声音里说:“等会儿我也想放!”
四周太嘈杂了,说话得很大声才能听到。
他也大声地应了个好。
到了城北的时候,夜色初临,暮紫的晚霞像一条异常艳丽的光带弥散在天边,江边有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升起,在天幕上绽放。
锵锵锵好几声锣鼓响,舞狮子的艺人敲锣打鼓地开场,这里四下挂满了灯笼,一片喜气洋洋,光海生花。
人头攒动,得踮着脚才看得到,稚陵踮了两三下,最后被钟宴背起来,终于可以看得很清楚了。这班舞狮子的据说从南边沿海来,叫做“醒狮”,和北边的有些不一样。
只见这狮子将醒未醒,半睡半昏,摇摇晃晃走了半圈,却忽然间“醒”了过来,眨着眼睛,一扑一扎一跃,动静分明,简直人狮合一,活灵活现。稚陵看得新鲜,正看到兴头上,也从怀里掏出些铜板掷到台面上去,冷不丁的,眼前蓦然浮现出了那一年在召溪城的街头,看到的舞龙舞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