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然没回话。葫芦娃扭过头看李鹤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乖。”床头柜上还放着他小时候送给李鹤然的小火车,已经旧得不成样子。“破成这样还不扔,应该已经坏掉了吧。”葫芦娃一边自语一边把小火车拿下来放在地板上,擦了擦轮子,火车居然跑起来了,直往房门外冲。“靠,好顽强的火车!”葫芦娃跟随着小火车前进的轨迹追了出去。李鹤然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小火车的“嘟嘟”声,还有葫芦娃时有时无的说话声。抑郁期愉快感丧失,思维动作迟钝,狂躁期轻率夸大……这些声音很真实,真实到让李鹤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无法睁开双眼。忽然,他感觉有一双腿站在了自己床边,那人俯下身,在他唇上留下一片湿热。触感真实到令他害怕。尽管他心里深知这只是一个梦。还有耳边的呼吸声,被不断地放大。过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那双腿在向门外走。“池峋,池峋……池峋!”李鹤然惊醒,房门紧闭着,房内空荡,根本没有人来过。“又‘鬼压床’了。”李鹤然坐起身,揉了揉泛疼的脑袋。他去厨房拿玻璃杯想接杯热水喝,手却没拿稳。杯子在地上炸开,玻璃碎片飞得哪里都是。李鹤然赶紧拿了扫把和簸箕来处理。当他把玻璃片倒进垃圾桶时,他脑海中忽然浮现池峋手拿着碎瓷片呆立在厨房的场景,还有他挽起的衣袖,露着青筋的手腕。当红国际巨星抑郁割腕自杀。患者循环经历抑郁期和狂躁期……那晚在浴室池峋突然对他冷淡,白天又异常兴奋要去拍梅花……阴晴不定的脾气……一些声音和一幕幕往事在李鹤然脑海中倒带。他吸了一口气,觉得肺很冷。池峋他……生病了吗……“啪”的一声,扫帚倒在地板上。当他背着旅行包在机场中迷路时,他的眼睛还是湿的。周围的人群在手扶电梯上来来往往,李鹤然望着他们,有些目眩,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身边不停地旋转。“池峋,你在哪儿……”李鹤然看向手中去挪威的机票,迷茫又无望。Goodafternon,passengers,flight…在机场的语音播报声中,他接到葫芦娃的电话。“李鹤然,你那边什么声音啊?你不会在机场吧?挪威那么大,你打算怎么找人?”“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去找他。我怕他有危险。”“李鹤然,你听我说,先别急,也别冲动。”“不说了,我的航班到了。”李鹤然往检票口跑。“你别上飞机!池峋现在很有可能就在国内!”“你……说什么?”李鹤然怔在原地。“说来也巧,我姐不是刚生产完吗,情绪不稳定,很像产后抑郁症。我今天就陪她去挂了一个精神科专家的号,那医生好像叫王什么树的,他在电脑上操作时,我好像看到池峋的名字,就一翻页的功夫我也没看清楚。”“你说的都是真的?”李鹤然把手中的机票攥皱。“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看错,或者是不是正好同名同姓。但我觉得,你先别着急去挪威。我有个亲戚也在那医院上班,我托他仔细问问。明天上午,明天上午我肯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行不行?你别一股脑瞎跑,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被人卖了怎么办?”“哪个医院?”李鹤然抓住最后的理智,眼睑发红。“就A市中心医院。”李鹤然快速挂掉电话,逆着汹涌人潮,飞跑出机场大厅,空气擦着人群发出的巨大流动声,灌入他的耳朵。就在那一刻,“嗡”的一声响,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居然耳鸣了。电流声、血管搏动声在他耳中交织不断。高度紧绷的焦躁火焰燎满原野。“A市中心医院!”李鹤然勾头坐在计程车后座上,拳头狠力抵在座位的皮革料上。到了A市中心医院,他几乎混乱到像一个失智的溺水孩子,逢人便抓着问。“请问精神科在哪?!”“请问精神科的王医生在哪?!”“有没有一个叫池峋的患者。”……“一大堆姓王的,你找哪个王医生啊?”对方迷惑地看着他。最后,他找到精神科住院部。李鹤然口干舌燥地重复着那些问话。“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王树清医生?他今天不值班喔。你明天早上来吧。”“池峋?这个帅哥我倒是有印象。他恢复得很好,就前脚刚出院。”“有他的病历资料吗?我可以看看吗?”李鹤然的身体越过护士站的隔离板。“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透露。”“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这个啊……直接回家了吧。”回家!池峋回去了吗?!“谢谢。”李鹤然抓起背包反身跑出护士站。他跑过所有他能想到的池峋可能会回的地方,包括三塔湖村小爷爷家的那座老瓦屋,但都一无所获。偌大的城市升起月亮和烟火。天空寂寞又热闹。李鹤然回到家时,已近午夜。空空的房间,像一口冰冷的井。浅蓝色的碎花窗帘关着,上面映着安静的树影,窗外有不知名的鸟的夜啼。薄薄一片月光透进来,在李鹤然床上洒了一层银霜。李鹤然就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手中池峋的照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