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是父亲骂她,她也许还会高兴些,可他却一言不发,走过去捡起那些钱。现实已经彻底把他打垮了。刑露心里骂道:“真是窝囊!真是窝囊!”刑露不再跟父亲说话了。一天,她无意中在报纸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一则奇怪的广告。广告上这么写着:一位富有而孤独的老夫人,想找一位年轻人陪她环游世界。酬劳优厚,应征者只限女性。相貌端正,中英文良好。广告上只有一个邮政信箱的号码。这则广告出现的时候,刑露正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因此,她把相片和履历寄出去了。第二天醒过来后,刑露身上仍然穿着睡裙。她推开窗户,清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排瘦树的枝吖在风中摇曳。她仰望天上的云彩,一片澄蓝的颜色映入她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她不由得微笑了,沉浸在一种新的喜悦之中。她踢掉脚上那双蓬蓬松松的粉红色毛拖鞋,在衣柜里挑了喜欢的衣服穿上,回头却又把那双拖鞋摆齐在床边;这双拖鞋昨天唯一踩过的只是医院急诊室的白色地板。随后她离开公寓,在那位老姑娘的花店买了一大束新鲜的玫瑰花。老姑娘说:“你今天的脸色很好啊!平常有点苍白呢!”刑露带着一个甜美的浅笑,说:“你也很好看呀!”她付了钱,老姑娘另外送了她一束满天星。她微笑着走出花店,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光头的矮小男人。他就站在对面人行道的一块路牌旁边,身上穿一套寒酸的西装和大衣,头戴便帽,口里叼着一根烟,怀里揣着一份报纸。看到她时,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打开手上那份报纸,装着在看报纸。刑露已经发现他许多次了,他一直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忍无可忍了,她朝他冲过去。那个男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时,急急地往前走。她不肯罢休,追上去拦在他面前,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那人逼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他约莫四十岁,藏在粗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双锐利的小眼睛看起来愁眉不展,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他看了刑露一眼,歉意地说:“刑小姐,早!”刑露没领情,有点激动地说:“你干吗成天监视着我?”男人眯细着眼,很有礼貌地说:“我是来协助你的,不是监视。”刑露瞅了他一眼,悻悻地说:“我自己可以搞定!”男人没回答,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接着他说:“他对你挺好啊!”刑露吃惊地想:“原来昨天他也跟着我!”她冷冷地说:“这不关你的事!”男人恭敬地说:“刑小姐,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刑露一时无话。男人又开口说:“我得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说完这句话,男人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走开了。刑露茫然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个矮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街上的人渐渐多了,天空更澄澈,她的心情却骤然变了。这个男人的出现,就像给了她当头一棍似的,提醒了她,她并不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个星期四晚上,徐承勋说好了会来咖啡店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然而,等到咖啡店打烊了,他还没出现。刑露走出去,在玻璃门上挂上一块“休息”的告示牌,却发现徐承勋就在咖啡店外面,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神情有点落寞。刑露惊讶地问:“你为什么不进去?”徐承勋看到了她,抬起头,沮丧地说:“那个画商把我的画全都退回来了。”刑露又问:“他不是说很喜欢你的画吗?”徐承勋回答说:“他说找不到买家。”刑露气恼地说:“这怎么可能?你的画画得那么好!”徐承勋苦笑说:“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拒绝我!他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刑露愤恨地说:“那些人到底懂不懂的!”看到刑露那么激动,徐承勋反倒咧嘴笑了。他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潇洒地说:“我还可以拿去给别的画商,总会有人懂得欣赏的!我们走吧!去看电影!去庆祝!”刑露瞪大眼睛看着他问:“庆祝什么?”徐承勋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庆祝我们仍然活得好好的!庆祝我们在一起!庆祝我会继续画画!我是不会放弃的。”那天以后,他把作品分别送去给几个画商,送去之后就没有任何下文。随后那些画跟几封信一起,陆续退回来了。徐先生:不要气馁。自古以来,艺术家往往比他身处的时代走得快一些。诚心祝福你找到更有眼光的画商。艺轩总经理顾明光敬上亲爱的徐先生:感谢你的信任,把大作送来敝店。敝店私下做过一些推广活动,惜反应未如理想。此事万分抱歉。艺星轩总经理白约翰敬上徐先生:敝店无能,大作奉还。云丰轩总经理鲁光敬上徐承勋把所有的信全都收集在书柜里。他对刑露开玩笑说:“将来我成了名,这些信全都会变得很有纪念价值啊!”刑露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永远那么快活,任何的挫败仿佛都没法把他打垮,只能让他眉头轻皱一下。她咬着牙说:“这些人太没眼光了!”徐承勋豁达地笑笑说:“即使这些人全都不买我的画,我还可以拿到街上去,摆个摊子卖画,也挺好玩啊!放心吧!我不会饿死的!”刑露难过地看着他,徐承勋倒过来安慰她说:“只有穷的时候,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吃面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刑露笑着问:“是火腿鸡蛋面包呢,还是白面包?”徐承勋微笑着回答:“开始的时候应该还可以吃到火腿鸡蛋面包,然后也许要吃白面包了!”刑露仰起脸看他,皱了皱眼睛,说:“那么,不如先从排骨面开始吧!”徐承勋咯咯地笑了。他把她搂入怀里,说:“我不会让你挨饿的。你身体不好,以后要多吃点东西。”刑露的脸抵住徐承勋的肩膀,那双乌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茫茫的黑夜。那个光头矮小的男人的脸仿佛突然出现在远方。徐承勋说:“每次到那儿看电影,你都会去看看这颗戒指。我想你一定很喜欢,所以买下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