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药。”辛夷心下一窒,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去?”傅九衢微笑,“我和行远还有话说。”辛夷松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九哥,你不要再听他胡说八道了。”辛夷细想一下,又担忧起来,“他心里已然恨透了你我,但他拿你无奈,这才故意说起往日情分,就为了让你心软,让你心甘情愿由他拿捏。九哥,不可以……”她摇头,摇摇头。傅九衢黑眸带笑,如嵌冷月。“放心,我心里有数。”他温柔地顺了顺辛夷凌乱的头发,“去洗洗,上点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这样欺负你。”“九哥……”辛夷话未出口,喉咙一阵发哽。傅九衢大步离开,修长的身影与门外的细雨浑然一体。走到门口,他顿立片刻,又突然回来,弯腰拾起那一把张巡丢弃在地上的腰刀,悬挂在腰上。“我走了。”他俊朗的脸一片沉寂。辛夷看到了他的笑,如皎皎之月,春朝微风。却莫名惹得人潸然落泪。~辛夷药坊的闹剧瞒不住马行街的市井百姓。傅九衢带着张巡离开的时候,门外围满了人。有药铺的帮工,有街面上的百姓,甚至有闻讯赶来的公事所差役。维持厢坊里的安定是公事所差役的职责,但他们目睹这一场闹剧,却没有任何人胆敢闯入执法。傅九衢神色平静地走出去。跨上骏马,绝尘而去。药坊的姐妹,这才飞快地上楼去找辛夷。良人抱着三念,跑得最快。“姐姐,你没有事吧?”“娘……”辛夷抬起红肿的脸,看着她们,微微一笑。“我没事。”“娘。痛不痛?你痛不痛?”三念心疼地不停哭泣,抬起小手想摸辛夷的脸。“娘没事的。”辛夷握住她的小手,制止了她,又看一眼随之进来的安娘子和湘灵等人,“是你们通知郡王来的?”湘灵瞟一眼安娘子。“姐姐,我们不敢惹三哥,又怕姐姐受伤……”安娘子打断她的话,低低地道:“娘子,是我擅作主张,让人去皇城司报信的。是不是……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辛夷摇了摇头。她没有什么麻烦。名声、金钱、她都不在意。唯一担心的是傅九衢。她原本想自己处理好这件事,不把傅九衢牵连进来的。毕竟张巡是他的结义兄弟,两人曾有过命的交情,今天这样翻脸,她相信傅九衢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唉。”辛夷踌躇片刻,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去拿一瓶红花油来,我擦一擦。”说罢又望向湘灵,“帮我备一桶热水。”~“郡王,到了——”段隋低低地说着,抬头一望。被惊动的鸟儿,从山林里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傅九衢:“放下他。你们下去吧。”段隋喉头一动,望一眼广陵郡王冷肃的面孔,应一声是,便低头行礼,带着两个侍从快速消失在林间。这是一个山坡上。山风很大,将傅九衢的衣袍纷纷扬起。他面无表情地迎风而立,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张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僵硬而冷漠的背影。“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傅九衢手指微微拽起,转身看着张巡,低笑一声,转动着手上的玉板指,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结拜吗?”张巡喉头微鲠:“庆历八年,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合谋叛乱,登延和殿,意欲行刺官家……你我入宫护驾、浴血奋战……当夜死伤军校若干,险象环生,我为你挡了一刀,免你断臂之苦,你感我恩情,在蔡小侯爷的提议下,我们三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都记得。”说到最后,张巡的嘴角牵起讥讽的笑。“是我不谙世事,痴傻罢了。尊贵如广陵郡王,岂会将誓言当真,又岂会真把一介平民当成兄弟?”傅九衢冷冷剜他一眼。当的一声,他拔出腰间的腰刀。张巡浑身一颤,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傅九衢慢慢掉转刀尖,将刀柄递给张巡,“当日情分,我还给你。”张巡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傅九衢丢下腰刀,徐徐抬起左手,“这条胳膊,是因为你才得以保全。今日你断我一臂,我们的情分便两清了。”第262章 各自利益雨点淅淅沥沥地洒落下来,雾气笼罩山林如同云海生波。天地山河安静一片。张巡上前捡起出鞘的腰刀,低眉端详片刻,忽地冷笑一声:“当日皇城司得报,侬智高招兵买马,恐有异动,你便差我南去,潜入边地彻查此事,那时,你已然怀有夺妻之心?”“没有。”傅九衢皱眉,“我派你前往边地,那是公事公办。”“撒谎!”张巡盯着傅九衢平静的面孔,擦拭着腰刀,徐徐走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傅九衢:“你信不信在你。我做没做,在我。”张巡冷笑一声,“一个妇人而已,你要,你开口便是。大丈夫建功立业,娇妻美妾不过尔尔,兄弟我还舍不得给你吗?你为何要欺我瞒我,让全汴京人都耻笑我,你却装聋作哑?”傅九衢微微侧目,“故而,你的怒火,并非她离你而去,而是你不愿坊间说长道短。你不肯和离,也并非喜爱,而是你不愿被人戳脊梁骨。”张巡语塞,“那又如何?嫁夫随夫,嫁狗随狗。从她踏入我张家大门那一日起,便注定这辈子是我的人。”傅九衢静静地看着他,黑眸如清风朗月,一片澄澈,话语里也听不见半点怒气。“你动手吧。”张巡看着他抬起的胳膊,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想陷我于不义。”傅九衢看着他,不言不语。张巡道:“刺杀广陵郡王,断你一臂,你说官家会如何罚我?”傅九衢平静地道:“私人恩怨。我不会让你受刑。”张巡盯着他,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地抚过冰冷的刀身,声音嘲弄的,讽刺的,冰冷一片。“断臂不可再生,你考虑清楚了?”傅九衢闭上眼睛,叹息:“不用废话!”张巡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朝他走去。傅九衢站在山腰边,有一块不长的石台,轻风拂拭着他的衣袍,猎猎翻飞。那石台不大,却仿佛没有尽头,张巡握着刀走了许久,才走到傅九衢的身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真愿意为她舍去一臂?不会恨我,秋后算账?”傅九衢睁眼,眺望远方的山林,“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欠你的,我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