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张尧卓是想要她死的。但在辛夷看不到的地方,那只叫金盏的猫和屡劝官家的曹皇后,到底还是让赵官家改变了心意。五十个脊杖,十二个臀杖,已是杖刑中最轻微的一种。曾钦达认为她该知足。辛夷却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惧和耻辱。“曾大人,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统共六十二杖,打烂脊背和屁丨股,和凌迟有什么区别?不如一刀毙命来得爽快。还福气呢?福他大爷!曾钦达哼一声,“张娘子别不知好歹。换作旁人,莫说斩刑,凌迟处决也是有的。”辛夷看着曾钦达的表情,第一次嗅到来自大宋王朝的鲜血和残酷。她明白,在帝王贵族们的铁血手腕下,平民百姓没有挣扎的可能,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还不快叩谢皇恩?”“是……”辛夷慢条斯理地应着,拖着脚镣和手镣,任由两个衙役为自己戴上枷锁……走出大牢的那一刻,辛夷仰起脖子,眯眼看天。这才发现,原来雪早就停了,积雪未化,阳光夺目,金色的太阳从飞檐斗拱和青砖碧瓦间洒下光晕,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的美好。决杖之前,要游街示众。辛夷站在囚车上,看着沿途的食肆酒楼,脚店茶寮,一排排商铺林立、层楼叠榭,还有满大街看热闹笑逐颜开的百姓,心情十分复杂。想她堂堂一个高维生物,居然栽在自己参与策划的纸片人手上。没天理!等她回去,一定要把主策划抓出来,狠狠吐槽三天三夜。然后找出人物卡,把这些家伙一个个的戳死……“奎星造作,内无荣和,若见血光,主必刑伤。”“破——破——呀——”“岁煞刑伤到,官事主瘟惶……“街面上,一个头戴纶巾,衣裳破旧,须眉绵长的老者,手持“瞎子算命”的旗子,就像看不到迎面而来的囚车和官差,也听不到人们的议论,一边絮叨而长声地念着,一边摸索着往前走。他是个瞎子。官差上前赶他。“算命的,闪开闪开,别碍事!”瞎子不知听到没有,面色沉重地摸索着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着御街的方向,声音突地变得高昂。“先天巽东南,后天兑正西。行路途中阻,恐有灾祸到——”“他娘的,这瞎子不要命了?还不快滚,回头大人治你一个妖言罪。”官差看囚车徐徐过来,瞎子还在那里装疯卖傻,铮的一声,拔出腰刀就要吓唬他。岂料,那瞎子竟是不避不闪,直直朝他的刀身撞了过去……第69章 为了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人群里发出一声尖叫。但见一道血线冲天而起,官差手上的腰刀重重落地——“杀人啦!”“官差杀人啦!”叫喊声响动了汴京街头,人群乱成一团,大街小巷奔走惊呼,路人齐齐出动,踮脚的踮脚,扒肩的扒肩,伸长脖子拥挤过来封堵了道路。刺目的阳光下,那瞎眼老头趴在地上,鲜血流淌,诡魅异常。“当街行凶杀人,开封府好大的威风!”一道厉喝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御街上,一群禁军飒飒而来,行首的男子身形修长,黑袍金甲缕金玉带,头带青玉冠,足跨乌云踏雪马,铁脊银鞍,宝剑寒光,随行一群持械兵马摆开阵势,如同阎罗降世,偏又生得姿容绝艳,一身狷狂傲骨。“广陵郡王!”“是广陵郡王!”人群里有人低低吸气。从小声,到大声,气氛紧张,又隐隐带着兴奋。有广陵郡王出现的地方,少不得高潮迭起,有人蹲大狱,有人头落地。傅九衢好似听不到那些议论,噙笑的眼鹰隼一般扫过长街,冰冷、凌厉,生生压住一片片想要往前凑近的人群,自动为他让开路来。“来人!”“是。”“缉捕行凶主犯,押回皇城司狱受审。”“属下领命!”应喏声响彻长街,吓得人噤声不语。主犯是谁?今日为了彰显“张青天”的威仪,张尧卓亲自乘马车看押人犯游街和受刑,想打曹家的脸。毕竟曹翊亲口说过喜欢张小娘子。即使没能治得了死罪,这一番也足够让曹家面上无光。然而,张尧卓设想过曹翊会出面找他麻烦,却没有料到堵在路上的会是广陵郡王。毕竟杖五十已然从轻发落,傅九衢只是不想张小娘子受死而已,这个处罚彼此脸上都过得去,何苦为难?更倒霉的是遇到这个算命的瞎子,撞刀口上了,而傅九衢逮住把柄便诨不讲理。一时间,张尧卓又气又急。眼看一群皇城司侍从摩拳擦掌地朝自己冲过来,他脸色大变,吼声嘶哑。“广陵郡王这是何意?”傅九衢似笑非笑瞥一眼,并不回应张尧卓的话。张尧卓高声呼喊,“快!快拦住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抓捕朝廷命官,真是岂有此理!”傅九衢这才看到他一般,闻声冷笑。“张大人难道不知,皇城司抓捕的就是朝廷命官?”张尧卓脸色变了又变。“你敢!”“你看本王敢是不敢?卫矛!”卫矛是皇城司亲事官,他得令应喏,率先带着一群士兵冲了上去,张尧卓身侧侍卫见状,持刀去挡,然而,不待他们与皇城司侍从短兵交接,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不知是谁的耳朵直端端飞了起来,蝴蝶似的扑向张尧卓。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就那样不偏不倚地落下来,张尧卓脸色唰地苍白。“广陵郡王,你要劫囚造丨反不成?”“哼!”傅九衢看着属下的战刀沾染上鲜血,猛地一夹马腹,朝前疾驰而去。“张尧卓纵容手下当街行凶,拒不服捕,皇城司依律行事,再有负隅顽抗者,一律同罪!”四下里一片肃冷。年轻俊朗的广陵郡王,一改往日风华绝代的温淡笑颜,面色阴沉,狂妄至极,毫无商量余地地靠近囚车,一剑下去便砍断铁锁,带领皇城司的人马径直闯入押囚的大军。人们看到,在御街的另一侧,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曹翊带着一队禁军安静而立,眉头紧紧皱起,似乎也被傅九衢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广陵郡王着实胆大。敢在汴京城里这么胡闹的人,大概只有傅九衢一个……张尧卓被皇城司的人马围在中间,官帽掉了,人也被拽下车来,吓得满地打滚喊叫不止,这模样属实难看,可他为了保命,顾不得那许多了。他相信,傅九衢真的会杀他,也敢杀他。“饶命!广陵郡王饶命!”张尧卓终于喊出了求饶的话。傅九衢:“张大人,认不认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