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念本就生得瘦小,哭起来更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小曹娘子顿生恻隐之心,再听到刘氏在人群里嚼舌根,不免怒火中烧。“都闭嘴吧。”小曹府出来的娘子,发起狠来也泼辣得很。“高兴什么呢?开封府还没有定罪呢,你们都瞧明白了?长了几只眼睛,几颗脑袋呀,用得着你们在这里啐嘴子办案?这么厉害,怎么没请你们去开封府坐堂呢?”村民让她一通骂,声音弱了下来。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往回走。刘氏重重哼声,酸不拉叽地笑。“二郎,我们套车进城,办年货去。”小曹娘子冲她的背影呸一声。“恶婆娘!整天盼着儿媳妇出事,张家村就是被你这种人弄得乌烟瘴气……”刘氏回头哎哟一声,“大户人家出来的娘子真是大度,你那个长兔嘴巴的孩子治好了吗?我要是你啊,早一头撞死了,哪有脸出来见人哩。”小曹娘子脸色一白,“你——”“老二,我们走。”邻里邻居的,有些事瞒得再好,也不是秘密。小曹娘子被戳了心窝子,气得眼圈都红了。可她不信,辛夷是害她儿子的凶手……·药王塔的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才灭掉。令人意外的是,雷击再逢大火,八角塔的整体结构仍未倒塌,一座残垣立于风雪,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苦痛地俯瞰大地。傅九衢和曹翊一前一后走入满地灰烬的塔殿。一根断裂的残梁倒下,尘烟扑鼻。傅九衢抬袖拂了拂,望向曹翊。“这么说,你也收到了密信?”曹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一封密信来递给他。傅九衢撩撩眼尾,一笑。皇城司一向让人忌惮,曹翊却不避他?密信上的字体,形体方正,笔画平直,是类似朝廷印刷的楷书,和傅九衢收到的一模一样。但书信的内容却不尽相同。除了汴宫行帮和药王塔,还特地说明,该行帮勾结朝廷命官炮制了水鬼案,以鬼怪传闻呼应“蓬星现世”,水鬼案只是引子,最终目的是祸害大宋社稷。曹翊的信里,暗指那人是张尧卓……傅九衢将信递还。“两封信系同一人笔迹。”“是。”“不知张尧卓收到的信,又是什么内容。”“重楼认为张尧卓也因收到密信而来?”傅九衢似笑非笑,“不然呢?”曹翊温声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此事是张尧卓的阴谋?若两封信都出自他手,目的便是引你我前来。你想想今日情形,稍有不慎,葬身火海的便是你我。”傅九衢知道张曹两家的恩怨,闻言抬起苍白修长的手,低头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道:“张尧卓没那个狗胆。”曹翊:“未必。”如今的张贵妃深得帝王宠爱,连追封三代这种远超皇后的恩赐都有了,鸡犬升天的张尧卓,为扳倒阻挡他的政敌,又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年曹皇后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傅九衢笑了一下。“官家被窝里的事,你我都干涉不了。与其为此愤愤不平,不如想想,如何在官家面前解释你今日出现在药王塔?张尧卓是请旨而来,你却没有任何理由……”皇城司和开封府都可以来查案。殿前司却没有这个职能。即便皇帝不怀疑曹翊勾结“水鬼”祸害朝廷,也难免因他私下调兵对付张尧卓,干扰开封府办案而生出嫌隙。到时候,张尧卓再挑拔一下,说他倾轧朝臣,铲除异己也不无可能。不料,曹翊似乎早已想好,不甚在意地笑开。“我就说为辛夷而来。”直呼闺名?傅九衢冷目一眯。未及开口,塔外传来骏马的长嘶声。风雨中,远远跑来一人。“郡王、郡王啊!人呢?”那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头上,肩上、身上披的氅子,满是未化的雪,一张老脸冻得通红,正是周道子。“陈储圣人在哪里?”傅九衢看一眼烧得焦黑的塔殿。“正在寻尸。”周道子愣了愣,突地掩面。“来晚了,晚了呀。”曹翊问:“周老和陈储圣也有情谊?”周道子摇了摇头,“情谊倒也谈不上,多年前因见解不同,还有好一番争执。老夫只是可惜,唉!”他一叹,“二位有所不知,陈储圣曾将毕生所学和多年整理的传世医方编撰成册,这下是真的缺失了呀……”“郡王。”段隋从残垣灰烬中走过来,抹了抹脸,大声喊。“找到陈储圣了!”傅九衢和曹翊对视一眼,大步走在前面。然而,纵身跳入火海的陈储圣,已是一具焦尸。面目全非的一个人,要如何证明他的身份?陈储圣当年死于大火,官家可是知情的。曹翊:“怪不得张尧卓有恃无恐!”傅九衢眯起眼,凉凉一笑。“把他拉开。”段隋应了一声,弯下腰用力扳开陈储圣蜷缩的身子和抱紧的双臂……半截破旧的胡琴露了出来。因被陈储圣护在怀中,尚未烧完。第54章 痛快和心意开封府。辛夷冷淡地半合眼,抱着膝盖坐在干草上,头也不抬。从进来到现在,她没有说一句话,表情平和,身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这让曾钦达有几分刮目相看。“小娘子,我劝你甭犟了,张大人可不像本官这么好说话……你现在不招,等张大人来审,就没得自在了。”辛夷抬头看着曾钦达肥胖的圆脸,露出一个微笑。据她所知,曾钦达就是个滚刀肉、墙头草,并没有自己的立场。不论是傅九衢、曹翊还是张尧卓,他都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曾大人,我想托你办一件事。”曾钦达回望一眼大牢甬道,压低声音。“做什么?你别害我……”辛夷微笑,“此事对曾大人,百利而无一害。”她挪近一些,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曾钦达眼睛一瞪,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本官还没活够呢。让张大人知道,莫说项上乌纱,本官这颗人头都保不住了。”辛夷道:“那曾大人不做,人头就保得住吗?前两次办案,曾大人可没少伸援手,你的张大人要是知道了,饶得了你吗?”曾钦达沉下脸,“你在威胁本官?”“我只想告诉曾大人,两头下注,总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广陵郡王是什么人,曾大人还不了解吗?”辛夷微微一笑,那表情看得曾钦达心底发毛。他犹豫片刻叹息一声,“小娘子,我不怕跟你说实话。这回,广陵郡王恐怕也保不住你。你老实些,或许还能少吃苦头。贵人们的争斗,你一个平民百姓,何苦搅和进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