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沉默中能感受到他的考量。都说眼睛是心理的窗口,但唐颐不敢窥视那双绿眸,怕被反噬。在两人沉寂之际,一辆有轨电车缓缓进站。唐颐心中一喜,这车来得真是及时,她几乎视其为救命稻草了。悄悄地侧身跨出一步,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大步走到站台边,作势要上车。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车,却时刻留心后头的动静,心里激荡不已,不知他是否会加以阻拦?幸好,库里斯只是站在背后,一个字都没说。车门开了,她一步踏上去,面上镇定,心里却不安到了极点。车厢里很空,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他,准备松一口气时,只见车站上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长腿一伸,在车门关闭之前,竟动作矫健跟了上来。库里斯上车后,目光随意一动,便在角落里找到了她。见她也在看自己,他得意洋洋地对着她扬眉一笑,气定神闲地走到她正对面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双手插裤袋里,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流连徘徊,拇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饰物,这本是她的东西,却被他一直霸占。唐颐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透视眼,但见他目光深邃,嘴角笑得暧昧不明,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心,登时又吊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轻易和解。转眼淡淡一瞥,瞧见她双手死死交握在一起,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别害怕,我又不是狼,不会吃了你。”说着,身体故意前倾了一点,压低声音道,“就算吃,也不是在这里。”见她咬着嘴唇不做回应,他有些不乐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逼她抬起头。大概是嫌这帽子带着太碍眼,他食指一用力,不胜温柔地将它弹了出去。她的短发没了遮拦,一股脑儿地垂了下来。他一怔,随即问,“你的头发呢?”“剪掉了。”见他皱起眉头,发飙前的症状,她背脊一凉,忙道,“这个总不犯法吧。”法是不犯法,但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喜欢的长毛兔,突然被人剪成了个短毛兔,能让他不发火吗?库里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带着一丝怒气地哼了句,“真他妈难看。”唐颐深吸一口气,面上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气鼓鼓地回敬,难看,就别看!你生哪门子的气? 第二十五章 硝烟吃完晚饭,唐颐去沐浴,顺便把头发也一起洗了。将自己收拾干净,穿上浴袍,用一块干净毛巾包在头上,拖着拖鞋走回房间。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完全没有准备,顿时被这一声低沉的‘嗨’吓掉了三魂七魄,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梳妆台上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男人。毫无疑问,这个男人除了是麦金托什,还能有谁?唐颐想起自己只身着一件浴袍,虽说没有袒胸露背,但作为一个淑女,在外人面前也未免有失大体。她捂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怒道,“你半夜跑来我房间做什么?”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对从中国带来的搪瓷娃娃,穿着大清朝的服装,脖子上分别装了一根弹簧,手指碰一下,脑袋就会不停地点啊点。麦金托什一手摆弄着他们,另一手托着下巴,道,“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天的安排。”她走过去,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装饰品,没好气地道,“管我什么事?”他理直气壮地道,“你答应帮我。”她上辈子欠他的啊?唐颐哼了声,“那是昨天,今天我改变主意了。”麦金托什忽的一下站起来,那海拔一下子拉开,整整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唐颐吓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只见,他伸手一拍桌子,道,“那好吧。看来明天只有我亲自出马了。”唐颐看着他的背影,没吱声。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又道,“祝我好运,千万别被德国鬼子抓住,不然……咔嚓。”他伸手做了个扭断脖子的动作。唐颐被他那声咔嚓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叫了声,“等等。”就在等这两个字,于是他极其配合地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她,那双眼睛闪啊闪,闪出了比蓝天更耀眼的光芒。“你明天要去哪里?”麦金托什靠在门被上,道,“给同伴捎个信。”“怎么去?”“还能怎么去?当然是走得去。”唐颐想了想,道,“这样太危险了……”话没说完,他就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头,“那就你替我去。”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在哪碰头?”闻言,他立马语气夸张地叫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情报出卖给给德国人吧。”她一怔,随即气鼓鼓地瞪着眼睛讽刺,“是啊,你可真聪明。”见她生气,他耸肩,“就不允许我苦中作乐一下吗?”“别拿我娱乐。”他嘻嘻一笑,随后神色一正,转了话锋,“去塞纳河边的修道院,我们在那安插了眼线。”在敌对国里设下特务机构,窃取或交换情报,不管在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都屡有发生。从某个角度来说,身为驻外大使的父亲,也扮演类似的角色,只不过是入手的方法不同罢了。所以,听他这么说,唐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那如何接头?”虽然这姑娘来自于东方,却临危不惧,屡次救过自己的命,不管他嘴上怎么贫,心里头还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她。所以听她这么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地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在坠机前,他们四个空军战士相互约定,但凡还留着一条命,便想法子尽取得联系。但考虑到整个法国都已在德国人的控制下,盖世太保和链狗更是无处不在,要在他们敏锐的鼻子下瞒天过海,并不是一件易事。他们接头地点是修道院,里面住着一群与世无争的修女,一般来说,好端端地是不会怀疑到她们头上。当然,如果作为一个英国男人,大摇大摆地出入修道院,多数会引起侧目。所以,这一趟任务,还真只有唐颐能替他完成。唐颐见他气定神闲的,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心里就来气。摊开手掌,气呼呼地道,“拿来。”麦金托什了然,飞快地掏出身上所有的法郎,看上去厚厚一叠,全部交到她手上。“这是干嘛?”她一时反应不过来。“钱啊。”他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只要你替我办成这件事,这些都是你的了。”唐颐数了数,好几百块,不由奇道,“你哪来这么多法郎?”麦金托什老实交代,“英国政府专门为我们印制的。”“你们英国人怎么去翻印法国人的钱币啊?”“以备不时之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