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年兄到底要怎样?”肖缙云苦着脸来回作揖,“大家一处读书,便是有缘,何苦如此想逼,之前那些话,我只当没听见,求求你们,不要再来纠缠小弟,好不好?”挡在面前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已经说过了,我们两个不是这书院里的学生,是特地来保护世子爷周全的。”“什么世子?你胡说八道!”肖缙云终于憋不住气,怒哼哼地指着自己:“家父是大理寺卿肖用霖!我没见过你们,更不曾得罪,你们这么胡乱编造,究竟是什么居心?想给我全家扣上忤逆僭越的大罪,株连九族么?”“世子错了,十年前被逆贼戕害的故太子殿下,才是世子的生父,当初宫中变乱四起,太子殿下预感国祸将至,为了防备不测,早在几年前,就把世子同肖寺卿同日出生的孩儿调换了。”那人说着往日的凶险,却是一副木雕似的脸,几乎毫无表情。“不,胡说,你胡说,我不信!要是这样,阿耶为什么从没提起过?他拿自己的孩儿换了我的性命,怎么能当无事发生,每日宠我爱我,从没叫我看出一丝破绽?呵呵呵……别管你们说什么,我也绝不会相信!”肖缙云浑身打颤,瞪圆了眼,清秀的面孔几近扭曲。“因为肖寺卿并不知道这件事,全然把世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唯有这样,才能不留破绽,保全世子。”这次说话的是身后那个人,迎着肖缙云回瞪过来的目光淡淡一笑:“口说无凭,我们自然有证据,只是方才被那女子搅了,世子腰后有三片水滴状的印记,但不是胎记,只因……太子妃殿下出身三河谈氏,便在世子出生时刻意烫下,作为记认。”第49章 一斛珠 裴玄思会做这种事吗?当雾气在弘阔的江面上完全散开时, 月已经像浸透了血,红得触目惊心。夜色浓沉,一切都像停在断崖下的那艘小船, 匿踪难辨。一个漆黑的人影迅捷利落的沿着峭壁攀上去,悄然潜进崖顶那座小小的二层院落。静谧中, 秀巧的阁楼上隐约传出低低的猫叫, 呜呜咽咽混在秋虫最后的幽鸣里,只是一两声便又沉寂了下去。没多久, 那道漆黑的人影又越窗而出,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 遁入无边的黑夜。……多少天来, 姜漓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醒醒神,撩帐坐起来,迎儿也正好拎了洗漱的热水进来, 脸却沉闷闷的。“怎么了, 有事么?”姜漓瞧出异样, 更知道这丫头的性子, 若不是有些分量的事, 压根不会让她摆在脸上, 自己也不禁提着心猜度起来。“娘子身子刚好些, 须得应着我,千万别伤心动情才行。”迎儿先拿话垫在前头,仍旧犹犹豫豫不敢开口,直到被问得急了,才坦白说是那只狮子猫死了。这消息像半空里响了个霹雳。姜漓呆愣了一霎,倏地起身, 奔出卧房去看,果然见那只猫侧身躺在门边的木匣子里,已经被迎儿大略收殓好了。她蹲身下去,怔怔望着那具毛茸茸的尸身,眼眶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尽管和这猫儿相处的日子只有短短几个月,但从初见到被裴玄思夺走,再到重遇,所有难熬的日子,几乎都是迎儿和这小东西陪自己捱过来的。她忘不了那双异色的瞳望着自己时憨然带笑的样子,更忘不了将它拥在怀中时温软的触感。而现下,这些都能成为今后偶然想起的回忆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隔夜就没了呢?难道自己寻了什么要命的吃食?唉,你说说……突然弄这么一下,叫人心里怪不好受的。”迎儿在旁边咬着唇抹泪,伸手拉她劝慰:“兴许这就是它的命数,娘子别伤心了,我去山上埋了它,省得瞧着难受。”“我也一起去,毕竟陪了咱们这么些日子,不能葬得随随便便,盼它下辈子托生能有好去处,别再做个不能言语的玩宠了。”迎儿听她话里又痴又怨的,知道单凭一两句话劝不住,叹了口气,只好回房替她去拿衣裳。姜漓没抬眼,却也不忍再看,想盖上匣子,手伸到半截又沉了下去,有意无意想再摸一摸。指尖穿过凌乱的白毛,落在那具蜷曲的尸身上,只觉腰侧异常向下陷,再仔细触了触,就清楚地摸出肋骨上那一排整齐的断茬。“娘子!娘子你快来看!”几乎同时,迎儿也在房里惊声叫了起来。姜漓骇然抽回手,连喘了几口气,刚颤巍巍地撑起身子,迎儿已经等不得她过去,慌慌张张地奔出来,手里捏着一张字条递到面前。“娘子你看,这东西就贴在妆台的镜子上,之前咱们谁都没瞧见!”姜漓接在手里,展开这张二指宽的纸条,刚扫了一眼,目光便凝滞了。“若……还想要那……件东西,便回家相见……”迎儿偏着脑袋磕磕绊绊地念出那行字,也惊得合不拢嘴,“莫名其妙,什么东西啊?”“快瞧瞧少了什么!”姜漓陡然醒悟,转身拉着她冲进梯口对面存放物件的小隔间。两人翻箱倒柜的检视,没用多久,就发现那只完好的紫金兔毫盏已经不翼而飞了。“东西好端端地放在这里,怎么会没了?难道有人进来过?”迎儿像见了鬼似的干瞪着眼,挠头想了想,豁然倒吸口凉气:“看字条上说话的口气,该不会是那个天杀的裴玄思吧!”裴玄思并不常动笔,这么多年来姜漓也见得不多,但条子上那些字的确像是他的笔迹。况且,前些日子他就暗中进来过,再做一回也没什么不可能。她不由遍体生寒,可又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上次他用强侵犯自己时,人是神志不清的,却仍有本事不伤害那猫儿,也能叫它闭口不叫,这回居然下了狠手,手段残忍地将它弄死了,似乎不合常理。再说这两只紫金兔毫盏,对她何等要紧,裴玄思最明白不过,其中一个如何被毁,也是只有两个人之间的隐秘。所以他应该很清楚,这两只茶盏无论完好还是残损,对她而言都是一样,若要动手,自然要一并带走才对。更要紧的,裴玄思最知道她的脾气,用这种威逼的法子,非但不能得逞,反而会适得其反,惹起更深的愤恨。他真会不择手段,做出这种事吗?姜漓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猜疑,倒像在扪心自问。但父亲的遗物不见了,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为了把东西拿回来,她别无退路。后山附近没有埠头,须得绕过两座小岛,到书院外的渡口才行。为了行走方便,不引人注目,姜漓只得跟迎儿又换上了书院学子的行头。她们一路沿着水街走,刚来到那座药堂前,肖缙云恰好走下对面的石桥,两下里迎头打了个照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