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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社稷、国祚兴衰,与她有什么相干?她本是个凉薄的人,不爱天下,不爱苍生,却无法不在乎身边的人,为了他们而一再委屈求全。所以,对于自幼定下的婚约,她没有拒绝。所以,在父亲跪地哀求痛陈大义时,她脱去丧服披上嫁衣。所以,在钟氏权欲膨胀时,她暗地把持后宫不惜留下悍妒的恶名。……如今这样辛苦的日子总算走到尽头了么。一股深深的疲倦自骨髓里渗透出来,侵染全身。探手入怀,摸了摸刚才自柳恕手中夺回的信,上面似乎还残留淡淡的木香,是玄玑常用的那种。她稍感安心,所幸没有落入钟氏手中,与其让它成为心怀叵测之人攻击沐氏的借口,不如由她亲手销毁。掌心覆在信封上,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已是她能留下的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了,但有一线希望,她都不忍放弃,偏偏此刻自身都难保。冷月如钩,风声细碎,树影凌乱,夜色泼墨一样蔓延无边。就在她难以取舍决断时,水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幽咽凝绝的箫声,袅袅娜娜顺风飘来,如玉碎江南、杜鹃啼血,悲彻中莫名颤栗。33沐墨瞳忍不住循声望去,朦胧的水天之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舟头一人迎风弄萧,衣袂飘举、青丝如瀑。原来最后的杀招留在这里。沐墨瞳盯着越来越近的扁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现在的情形,随便一个什么人都毫无还手之力。小舟行至眼前,舟上之人隔着七八丈宽的水面跃然而起,落在了岸上。“我还以为这一路顺流而下都看不到半个人影,没想到……”颀长的身影踏着月色徐步而来,却在看到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那张丽色天成的脸时,蓦地顿住,面上显出愕然之色。沐墨瞳同样感到意外,眼睛定在对方泛着暗红色光泽的发上——分明就是上次闯入拒霜宫藏身在她床榻上的人,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境况下重遇。何等相似的情形,只不过角色对换了,这次竟是换了她如此狼狈,是该叹一句世事无常么?惊愕过后,那人长入鬓角的眉微微一挑,唇角咧了一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沐墨瞳也望着他一笑:“果真巧得很,相逢如梦呢。”只不过是噩梦。那人继续走近:“你的脸色很不好……莫非是受伤了?”沐墨瞳面露嘲讽之色,语气却是云淡风轻:“这不是正如了君上的意吗?钟眠枫苦心孤诣、万般算计、安排周密不正是等着这一刻么?”一缕月光自漂移的云层间射下,落在那张失却血色的脸上,更加显得薄弱易碎如琉璃,凄清冷彻之间带着股坚韧顽强。分明矛盾的两种特质,此刻融合在一起,却是无法抗拒的动人心弦。纵然阅尽世间丽色,面对这样的画面,寒玉笙亦不免动容,略略皱起了眉,半蹲在她身侧,看她身下蜿蜒流出的血渍,映着白衣,格外醒目。沐墨瞳却恍如未觉,一动不动任他打量。寒玉笙忍不住提醒:“你受伤了。”沐墨瞳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自然:“阁下若想趁人之危,请速动手便是,何必这么多的废话。”她身子底下的血渍越来越多,温暖的血液源源不断从体内流淌出来,只是一瞬,便染红了身上的衣衫。寒玉笙再度愕然,俊朗的脸上浮现几分古怪:“你以为我想杀你?”沐墨瞳挑眉反问:“难不成我应当认为阁下想救我?”寒玉笙也不还口,目光深沉,在她身上流连不休,一边啧啧叹道:“伤成这样还硬得像个刺猬。”沐墨瞳面上平静莫测,心里却越来越慌,只觉本就所剩无多的体力随着涌出的血不断流失,身体越来越冰凉,脑子越来越混沌,只强自硬撑着不失去意识。寒玉笙细细打量一番,目光落到了她背后,背上的衣服被撕裂一个大口,里面一道长约七寸的血口子,深可见骨,正汩汩往外冒血泡。慢悠悠地踱到面前,朝她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挥手如电封了她伤口四处的穴道,如此血才止住。沐墨瞳万没想到他竟会帮自己止血,眼中微有波澜。身后林中已远远传来窸窣的走动声,隐约夹着嘈杂的喝令,分明是那群追兵到了。沐墨瞳心底一凉,抬眼朝他看去,对方显然也注意到林中的动静,疏朗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异色。片刻,朝她微微一笑:“冒犯了。”说完这话,不再犹豫,拦腰将她抱起,运起轻功越过水面,落在小舟上,向船夫一颔首,“老周,回千娇坊。”只听见船夫答应一声,小舟便晃晃悠悠离了水边,向深处荡去。沐墨瞳再也无法维持清醒,头软软垂下,落入身后的臂弯内。34一入夜,千娇坊里便一片醉生梦死的莺歌燕舞。五颜六色的纱灯将千娇坊内映射得风情旖旎,脂粉香混合着靡丽的麝香,熏人欲醉。更有那燕瘦环肥的各色美人,温情款款,软语呢哝,引人流连沉迷、乐不思蜀。“玉笙公子好酒量。”“小桃红敬的酒若是不喝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慵懒靡丽的嗓音在娇声笑语中显得格外动听。“既然如此,那玲珑也敬公子一杯,公子可不准推辞。”一双红酥手举杯至眼前,娇嗔绵软的语调听得人怦然心动。熟稔地在那双柔荑上摸了把,轻巧地逗弄使得玲珑面上绯红一片。“玲珑姑娘是想把在下灌醉么?”略略低头含住捧杯的一截玉指,话语如吐息般落下。玲珑娇呼一声,半羞半恼地瞪了他一眼,“把你灌醉了又如何?玲珑倒想看看醉醺醺的玉笙公子是否风流依旧,把姐妹们哄得团团转。”“玲珑你不乖呢。”寒玉笙放开依偎在怀中的小桃红,倾身凑到玲珑的香肩上,“想把我灌醉还不容易,今天晚上到我房间来,你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如何?”暧昧不清的话语使得玲珑粉面愈加娇媚动人。被冷落的小桃红不甘寂寞地咯咯一笑:“谁不知道玉笙公子千杯不醉,这么说,不是明摆着欺负玲珑姐姐么?”“我欺负她你有意见,不如你也被我欺负一下?”沐墨瞳倚着二楼栏杆,透过灯影迷障,底下寒玉笙在众女子环绕中调笑自如的场景尽收眼底。醒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京城最大的欢场,身上的伤已被丫鬟简单照料过,原来的那身衣物全都换了下来。既没有深陷囹圄,也没有缺胳膊断腿,比她预想的已好上许多。唯一令她不安的是昏睡了一整天,睁开眼已是第二天黄昏,也就是说她有两天一夜没有回宫,不知道朱砂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而目前的处境,她尚不是十分明朗。瞥了一眼楼下笑得一脸惬意的花蝴蝶,此时他正低头去衔身旁女子喂到嘴边的葡萄,舌尖卷进果肉的同时轻轻在那女子的指尖一舔,引来那女子娇嗔连连。沐墨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唤来旁边一个丫鬟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回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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